我们总是习惯用眼睛看世界,从日常学习、工作,到玩乐、观光,甚至判断一个人的美丑,我们生活中大部分的时间都依赖视觉。但是,大家有没有想过,如果生活在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里,我们会遇到什么困难,还能不能如常生活呢?
前一阵子,Ella跟闻晓到访了“黑暗中对话”体验馆。黑暗中对话源自德国,而香港的分支机构得到了德国总公司的特许经营权,2010年,他们在私人投资的支持下成立社会企业,自负盈亏地开展了业务。他们也聘请了视障以及其他残障的员工,一直秉承多元共融、引领社会向前的理念经营。
她们参加了全黑生活体验导赏团。在那75分钟的时间里,她们亲身体会了在黑暗中生活的感觉,那真的是一种很不一样的感受。
Ella:这其实我第二次来到黑暗中对话,第一次是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,我一直对这段经历印象深刻,觉得很好玩,也很特别。我觉得在黑暗中生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,我从小就怕黑,包括到现在我还是不敢关灯睡觉。我第一次到黑暗中对话是有一个姐姐牵著我,但这次我已经长大了,是自己去尝试和摸索,我觉得挑战真的很多。进到黑暗中首先是失去方向感,就是连向前走直线都很难,一直靠手摸环境来判断自己在哪、身边有什么,还好有导赏员,我很难想像自己一个人看不到怎么生活。
闻晓:只是这么短的75分钟,我们已经遇到那么多困难,那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,没办法看东西的人来说,这是一个多大的挑战,大家不用想也能知道了,他们的生活是没法像看到东西的人一样容易的。
“我也不知道这里谁可怜,我最可怜吧可能,”Louis开玩笑说道。Louis(侯仲铭)是黑暗中对话(香港)基金会行政总裁,在2018年加入黑暗中对话(香港)有限公司,他觉得“残疾”(disable)只是医学概念(medical model),但他们在推动的是一个社会概念(social model),是在讲人与环境的互动关系,这个环境有没有让人“残疾”(disable)。“你进入黑暗和未进之前,你的身体还是你的身体,没变过吧,但是环境不同了,你就handicap了,进去了就害怕、走不了路,要人帮忙,不然就走不出来。那其实环境不同了,为什么你就变‘残疾’了呢?”
想像一下,如果你是一个坐轮椅的人,而周遭的环境全是楼梯,那么你就变成了所谓的“残疾”人士。但是,如果这个环境充满了无障碍设施,你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,那你哪里还有”残疾“呢?
设施只是一部分,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文化。有些人可能一听到某人有残疾,就会觉得很麻烦。例如,在学校,是不是会有人印象里觉得视障者做的PowerPoint肯定不够好,大家可能就不愿意与他们一组,导致他们被孤立。Louis说,这些都是文化环境使他们变得“残疾”。但在像黑暗中对话这样的工作环境中,有一半的员工是视障者,还有一些是听障或坐轮椅的人,他们都一起工作,一起开会,他们知道如何有效地与对方交流,这样看来,他们还有所谓的“残疾”吗?
他们坚信,世界上没有所谓的“残疾人”(disable),他们更喜欢使用“多元人才”(People of difference)这个词,意思是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不同,这些不同包括各种优点和缺点。这也是黑暗中对话希望推广的理念,他们希望透过体验活动,让参与者了解到,每个人在特定的环境下都能表现出色。他们鼓励人们去关注他人的能力和长处,而不只是看到他们的残疾(disability)。
Louis提到,黑暗中对话香港是一个自负盈亏的非营利组织NGO,它并不像一般的非营利组织那样依赖捐款、有特定受益人。黑暗中对话更像是一个平台,提供多元人才发挥他们能力的机会,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赚钱,进行等价交易,不需要依靠任何人,也不需要索取任何东西。他们甚至能在黑暗中帮助别人,打破“残疾”人士无法自立的刻板印象。
疫情期间,黑暗中对话面临了巨大的挑战。除了长时间强制闭馆之外,也没有太多人在疫情期间愿意参加他们的体验活动,这对他们的营收造成了打击。Louis说,视障人士通常会更擅长表达自己的声音,就像我们会打扮自己一样,他们会用声音来打扮自己。在疫情的强制隔离期间,黑暗中对话的视障员工利用这个优点,成为了希望大使(Hope ambassador),给在家被隔离的老年人打电话。那为什么他们选择了老年人呢?老年人通常很喜欢外出散步,他们的社交活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们所在社区的朋友圈。加上,他们的资讯流动性较差,许多人甚至不会上网,可能对外界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。这些希望大使会打电话给他们,与他们聊天,解除他们对未知的担忧,也让他们有人可以聊天,从而改善他们的心情。这个项目在一个月内打了数千个电话,并且至今仍在继续。他们以这种方式帮助社区,再次证明他们对社会的贡献。
当我们谈论社会如何能不再让人们"残疾"时,Louis 针对学校、工作和社会三方面提出了见解。“现在学校里的小朋友,除了视障、聋人,也有很多ADHD(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)、ASD (Autism Spectrum Disorder),好像都越来越多,定义上他们也都是“残疾人”(disable),那学校可以怎么提高老师和同学的同理心呢?那其实黑暗中对话也做了很多事,政府之前也出过一个notice给所有学校,说要培养同理心。那同理心怎么教呢?我们都觉得小朋友从小就有同理心,同理心就是我明白你,那这个世界是不是好了很多?”黑暗中对话跟香港教育大学合作,训练在职老师和准老师的同理心,他们会到黑暗中对话体验,代入视障者的角色和感受,并在之后分享对同理心的想法与感受,希望培育老师的同理心,从而也能教育学生有关同理心的事情,耀中幼教学院也正在洽谈这类型的合作。
工作方面,“我有个很好的人选,叫William,不过他全失明,你的脑海会闪起什么?你就会觉得,他可以吗?他看不到怎么做IT?你就会有这些问题,我称之为误解,那怎么办呢?那我们会做一些事情去训练,比如你自闭症,没上过班,我们会帮你准备一下。我们会培训很多雇主,给他们办workshop和带他们来体验,让他们知道原来问题都能解决。不是我说的,是William告诉他:电脑这样操作就行了。 Microsoft的东西都很共融的,你给我一部普通的laptop我就能搞定了,那不就都行了吗?他示范给我看,原来他做excel比我快,我甚至觉得全香港应该没人比他快了。他记code记得很好,那个菜单我们还在找,他已经记住了、打开开始写code了。原来他真的比我们厉害,看到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用。” 这个例子告诉我们,大家都是多元人才,可以各自发光,希望让雇主明白不同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技能,每个人都能以自己的方式做出贡献,互补弱点。
在社会方面,其实黑暗中对话就是希望造成社会影响。黑暗中体验秉承多元共融,引领社会向前的理念,透过创新的黑暗及无声体验,为公众、学界、企业及旅游界带来社会包容、多样性和平等新视角,让参加者反思,在一段好玩的经历中学习。访问当天,伊莉莎白医院的护士学生也来到了黑暗中对话,相信黑暗中对话这段旅程有给到他们同理心上的得著。想像一下,你是个病人,你进到病房里肯定有一些损失,可能是短期,也有可能是长期的,你一定会有很多担忧,就等于进到黑暗里的恐惧,如果护士告诉你,不用怕,他们会陪伴你一起走出来,找到希望,这个世界多好呢?如果护士能把每个人都当成一个人,而不只是一个病床号码,而世界上每个角落的人都可以尝试理解、感受别人,那么"残疾"这个词或许就会消失,这便是他们、也是我们的愿景。